星期一, 11月 28, 2016

閱讀論戰,有感而發


台灣的兒童精神醫學怎麼了?最近只要有朋友批判一點點精神醫學的權力狀態,提供一些些反思,就來個撲天蓋地的團結大作戰。激進點的說人家是山達基,溫和點的就說不要被山達基利用了。

對於臨床工作者來說,不論山達基的魔力是不是神通廣大,一個專業消失了自己對於權力的覺察與反思,將自己宰制的地位視為理所當然,那才是悲劇。

不會思考的專業也拒絕了自己的進步。更何況精神醫學在它的歷史中,一直站在政治與社會主流迫害的一方。

反精神醫學是不是錯誤,是不是污名?先不要把它與邪教一起放在烏賊的墨汁噴槍中。來談談一個反精神醫療實踐者RD Laing。當時的精神醫療正是科學蓬勃發展的時代,精神病患需要被進行隔離、禁閉、腦葉切除、胰島素昏迷治療等方法。這些治療在現在看來是毫無人道的,但是過去卻是理所當然且無可避免的主流方式。越在高位的精神醫學家,越有著有效的「聖經」期刊文章,並沾沾自喜的去聲稱這些治療的必要性。

Laing問,「誰有權力去聲稱另外一個人瘋癲?難道社會就不瘋狂?」也說,「不去了解絕望,就沒有辦法了解精神分裂!」

過去的非人道處遇已經和現在有很大的不同,但是這些質疑與堅持正是將精神醫學帶往進步的重要動力。

我們當然可以述說與思考,藥物形成了一種從社會到家庭到教育系統的社會控制,這樣的社會控制,會壓抑了患者的創造性本能,會忽視了這些由醫療到教育周邊生態的錯誤。但這樣的思考型態與脈絡,應當被其視為反省的內化質問,而非把其當成控訴而無節制的反擊。

當ADHD儼然形成了一個主要的兒童精神疾病,重要的,應該是透過省思與批判的位置去對話專業的倫理位置,但是很遺憾,我們看到了一個只要批判就山達基,只要省思就鞏固自己專業神話的某些專家。對此,身為臨床專業工作者,才是應該擔心的。

可以看見受苦,可以理解絕望,絕對優先於看到病態與病徵。至少的至少,這是我對於臨床專業的期待。

而對於戮力捍衛自己專業高度而看清他者的專業者,就你們的行動持續,以仰頭之姿在象牙塔中坐化吧。

星期日, 7月 17, 2016

受傷的孩子,你可以更勇敢的做自己

-->
孩子出生前,每年都會和機構有個約定,那是和一群辛苦的孩子一起相處四天的工作坊。四個整天,從早到晚,陪伴的是身體、心裡都曾被傷害的孩子。今年的孩子中,光看到他們的背景故事就讓人心疼,看到了有一半的孩子都正在用藥矯正,覺得我們的世界正在築起高牆規訓這些迷路的孩子,更是難受。

我為這些孩子所設計的工作坊,往往是最累工作人員也最累自己的,還好,和機構多年的信任關係,我們有了不用言說就可以理解的默契,工作人員也總是坦然接下了這樣的挑戰。四天的挑戰,像是戰火襲擊了機構、孩子和我們自己,然後用最意想不到,美好的樣子與速度復原。

這是最土法煉鋼的工作坊: 不去使用任何的行為技術,不去規訓與懲戒孩子的錯誤,只專注在每一個情緒的當下,把情緒和自己與對的他人連結起來;不去強迫孩子的集體秩序,只專注在每一個可能形成行動方向的可能性上,讓秩序可以被覺察,由根而生。

果然,孩子在看到與往常完全不同,百般包容溫柔以對的老師們之後,爆掉了! 破壞力驚人! 最原始的破壞慾望,對於焦慮最破壞性的防衛,對於愛最本能的佔有,在孩子的臉孔、行動與行為完全的被解放。攻擊、毀壞、憤怒、哭泣、悲傷、各式各樣的情緒如同被宇智波佐助的萬花筒血輪眼映照之後,把壓縮與摺疊的自我面貌快速而爆發的呈現在團體中,老師們,便成為了這些原始情緒的攻擊與占有對象。我們開啟了一個辛苦存活的空間,讓我們必須和孩子共同找到出路,才能得以倖存。

是啊,超刺激的! 我們不去限制與壓抑孩子處理情緒的可能性,可是同時也讓我們變成了慾望的標靶;但是我們知道這些孩子的現實生活有太多的限制與壓抑,我們要找到一條替代的路,這一條路,如果秩序未形成,就再來一次! 再一次還是失敗,那再來第二次! 如果快形成了,我們要忍耐與等待,讓秩序可以自己形成! 如果秩序形成了,我們也不過度的鼓勵,我們要看到這個秩序,是完完全全自己長出來的東西!

M是一個讓我最心疼的孩子,多年前的陪伴和我所形成的依附在這次工作坊中依然存在,但他的世界的殘酷卻讓他反反覆覆的在希望與幻滅中存活,透過機構夥伴,知道他也將面臨更嚴酷的處境。而果然,工作坊中孩子的原始面貌,像個大怪獸,席捲整個工作坊,而怪獸的目標,是我。
那是我和他的議題,我帶著酸楚,小心翼翼的處理。M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記。而工作坊中,這孩子快速的成長與墜落,不斷的成功與失敗,用最爆裂的方式攻擊我,也在我的耳邊說,我最喜歡的就是你。我串聯著他的內在經驗與外在現實,忍著憤怒、擔心與悲傷。M的表情緩和下來了,眼睛開始注視他人了,說話速度也慢下來了。雖然了解,這個工作坊結束,他還要回去那還沒有落到底的殘酷世界,雖然擔心還是在。

工作坊結束,第一次我一身傷。但有著很大的感恩與滿足,感謝上天讓我再度遇見M,感謝我可以接一點點他的悲楚,減緩一點點下墜的速度。而其他的孩子,也長出了一些些的自己,回去面對他們充滿挑戰的生存環境。

孩子說,你不能忘記我喔,一百年都不能忘,死都不能忘!

不會的,孩子,因為我們接住了你們的眼淚,那,很重。

你們也會記得我們,因為我們心裡有一個共同的小小的空間,那裏頭,你可以最勇敢的做自己,而我們會耗盡全力的陪伴與保護你。

謹以此文,記下身上的烙印,與和夥伴美好的一戰。

星期三, 4月 02, 2014

室外的心理學教室:我們可以做些什麼?

-->
兩週了,教室中同學的心思都在立法院裡,我的心思也是。在臉書上,朋友們急著串連心理諮商與心理治療的工作人力,因為擔心在現場的同學,正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在教室中的學生,除了到現場表達這個世代的聲援之外,也在詢問著該如何面對壓力、焦慮、恐懼與害怕。這個國家正在發展的民主活動,正在轉動改變的齒輪,除了喚起人民的自主意識,也讓人民經歷著不安與希望。

毫無疑問,心理學的教室在社會中開展。而家中,也有著兩種對立的聲音。我清楚的知道,我們所面對的對象,同時是這個衝突的兩種聲音的兩個群體,兩方有著各自的理路,目前還看不到交集。但是,面對現場的工作,我們可以用什麼樣的眼光與行動去進行我們的心理學實踐。我想從人文心理學的視角,從倫理的凝視去談我們可以進行的心理學工作。

我們怎麼看待心理治療與諮商專業?

兩個禮拜內,朋友們很快的動員起來了,立法院有心理師的排班表。各大諮商心理師公會都將有著諮商站以因應這波巨大的焦慮浪潮。台大心理系形成了「壓力下的身心調適」文宣,提醒著高壓狀態的警訊與調適的技巧;蘇逸人心理師也書寫了創傷的觀點來說明對於壓力的因應、態度與復原;政大林耀盛老師提到了助人與受助的本體思考;東華李維倫老師從公民的實踐角度看待學運所帶來的心理轉化。

在第一線,我們怎麼看待我們的心理治療專業?一位在立院排班的朋友說,這還是一個後線的工作,並不能以醫療團隊的形式進行。現場其實對於情緒有著不同的思考,這並不是單純的心理諮商關係也不是一對一的陪伴,媒體在等著學生失控與情緒崩潰的畫面,學生小心戒慎的怕自己的脆弱變成他人的負擔。心理諮商的行動,必須以不同的思考脈絡,小心而主動的進行。在現場,面對的是一個群體的事件,有著高度的政治、歷史與文化背景。傳統醫療模式面對「壓力與調適」的單軸思路,與心理諮商在獨立空間的運作方法論,因此需要被重新檢視。我們可能需要思考:

1)我們所面對的個人,是誰?是他自己?還是他背後所承擔的人、事、物?如果不是他自己,我們怎麼形成貼合於現場狀態的照顧樣態?

2)我們所身在的場地在何處?是受苦之所還是安全境地?我們的心理諮商行動,在「此地」,如何貼合於一線行動的意義性?

3)我們所承接的社會價值為何?是否真的對立了既有的社會共同意識?心理諮商行動是否造成了另一種對於對立面的孤立?

學運自身,以立法院周遭為地景,形成了一個心理學的大教室。讓我們反思了另一種心理治療與諮商的運作,它不是以「自我(Self)」為出發點,而是為了「他者(Other)」的承擔:

1)不是為自己而焦慮與受苦,而是為了失去依靠的人們與未來的受苦大眾。

2)為了不讓不平(inequity)成真,必須站出來行動。

3)站出來,是為了讓社會有更好的可能性。

因此,我們需要重新凝視這個行動的背後所經驗的心理歷程。是一個為「他者」而擔責的覺察歷程,這裡頭,其實有很少的自我,很多的他人。現場的憤慨、悲傷與眼淚,並不是為自己而生,而是為他人而流。那是道德與責任的重量,並不單是壓力與創傷。

看見「不平」而為其發聲,心理治療的本質

在各國的諮商與心理治療倫理準則裡頭都有提到的一個重要原則是,公平(Equity)。在美國諮商公會(ACA, 2005)即明訂「在合適的情境下,諮商員需要評估限制或促進個案發展的阻礙,並在個案的個人、團體、機構、社會層級中為其發聲。」。當進入了個案的脈絡世界之中,我們隨即進入了個案所處的權力位階,我們所使用的同理心與治療諮商技術,其核心就不會在於情緒的認定,在於權力位置的覺知與自主權的行使。

因此,在第一線的心理諮商工作,就有了重要的參照點:協助個人定位自身的發聲位置,並且支持個案為其所欲行使的自主權發聲。



定位心理治療與諮商:一種促成「我們的」社會正義與履行社會責任的方法論

2005年時,Ratts便提倡在傳統的心理分析、認知行為、存在人本、與泛文化的四大心理諮商典範之外形成「第五個力量」的行使:社會正義。任何的方法論都以社會平權為最後依歸,因此不應該把心理治療與心理諮商的專業限制在一個密閉空間的幾張椅子之中。而是以人的居住空間為底,為被邊緣化的人們發聲與抵禦社會去邊緣化少數人的重要力量。

因此,第一線的空間與行動,就是一個心理位置與生存樣態的轉換場所,一個時機點,裡頭有著改變的或然率與希望的存在。那是一個發聲與行動的場所,也是心理轉化的地點。心理工作者可以協助的是澄清對於社會正義的覺知與承擔社會責任的價值。一個在大眾受苦的世界,承擔的是為他者而苦的內涵,這是一個需透過行動而理解的過程,協助的,是一個倫理的深度凝視。

列維納斯說,受苦召喚了他者的責任。心理治療與諮商的方法論,就是在這個承擔的基底上,形成社會正義與社會責任的行動論述。

而「情緒」本身就需要有不同的思考路徑,在當下,情緒可能不是讓人軟弱的力量,而是使人堅強,得以與大家在一起的資源。那是一個對於情緒覺知的自主權與選擇權,其攀附在一個「為他者」而擔負的責任上頭,有著倫理的價值意義。因此,醫療化的言語與醫療模式便相異於當下的存在經驗,無法以病理化的觀點貼合的處理。心理工作者需要去看到情緒的選擇權與背後的價值,發聲需先於處遇。社會正義與社會責任才會再共同理解的「我們的」意識中被覺察、承擔與發聲。

一個以「見證」為基底的方法論

現場的同理也好,情緒的反應也好。需要站在一種對於倫理的深度凝視裡,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理解,是在於「為他者」所選擇的承擔。而心理工作者,是一個「見證」(Witnessing)的重要角色。Smith2009年提到社會正義典範的心理諮商工作,可以有著以下的結構:

1定位個案的問題:傳統的心理治療容易從個案的內在心理運作模式開始諮商的關係,但在社會歷史文化所驅使的邊緣化力量所形成的問題,有著環境與生態的不公,需要從外而內尋找定位(Locus)。個案的個人與問題本身並不能分割,而是「我們的」歷史文化與社會政治的共有,協助個案定位自己此時此地在此行動的意義並且得以敘說,同時形成問題意識的共有連結,會是穩定的重要資源。

2反思諮商員的角色與認同:提供對於自身權力位置的反思觀點,並非一個隱身幕後的被動助人角色。不用傳統在辦公室中一對一微層次(micro-level)的「助人者-回應模式(helper-responder model)」,而是中層次(meso-level)與巨觀層次(macro-level)「以行動理解為基底的、為社會正義發聲的模式(proactive-based model rooted in social justice advocacy)」。諮商員進入了發聲的位置,同時提供了深度返身思考的脈絡:這個心理工作的位置,是個案問題與行動之系統生態的一部分。以一個治療室外的行動者反思自身與個案的關係,必且以共同的理解、共有的語言為現場共同敘說與發聲。

3思考諮商所需的技術:除了面對個人壓力所具有的壓力管理技術與調適技巧能力之外,心理工作者,如前所述,在一個凝視活動以「為他者受苦」的深度倫理視角進行關係的連結。同時需要放入中層次(meso-level)與巨觀層次(macro-level)的技術,例如與社區、機構、運動的同伴建立聯盟關係與共有理解。需要以「所在(place」為基礎,設身處地的(situated)思考,彈性的考慮自身所使用的諮商與心理治療技術,以為不平與社會正義共同發聲。



結語:

在王家、仲丘事件、大埔、太陽花學運之後,我們其實看到了很多衝突、焦慮、希望,有著悲觀也有著美好的可能性。我不斷的在問,心理學的專業看到的應該是什麼 ?這如同列維納斯所提醒,當我們看到受苦的人們我們會面臨質問自己的選擇與行動。我看到了大家的動員形成了各方面對學生的持撐,也看到了心理專業的力量。希望透過此文,提供一個在醫療臨床模式之外的不同處理觀點。我想,任何的社會正義行動,雖然不一定以成功結尾,但是重要的在於其所開展的社會價值的普世性,而這個專業可以為其發聲,並產生影響力。心理治療與諮商一直將自己發展在密閉空間之中,希望我們能夠思索著知識本身的行動性,讓這個知識的方法論,得以發展成在治療室外的療癒力量。形成療癒的可能性,得以在「我們」共同居住的土地形成,為不平發聲,形成能真正陪伴社會邊緣的重要力量。



星期日, 9月 23, 2012

追思,余德慧老師

之一 歌謠

山谷裡有風 山谷裡有雨
山谷裡有樹 山谷裡有河
山谷裡的天 永遠那樣藍
山谷裡的居民有許多許多的愛

山谷裡有風 山谷裡有雨
山谷裡有樹 山谷裡有河
山谷裡的天永遠那樣藍
山谷裡的居民住了許多許多年

山谷裡有風 山谷裡有雨
山谷裡有樹 山谷裡有河
山谷裡的天 永遠那樣藍
山谷裡的居民祖祖輩輩不離開
....

在松園別館,我和珺予被大陸民歌歌手小娟的聲音吸引,歌聲,就伴隨著我們度過這一週。在花蓮,從市區到東華大學,然後跟著我進入部落,歌聲,在車內的空間迴盪。而我,一直在醞釀著與一位「師者」的道別。

面對這個道別,我慢慢的發現我需要很長的時間,去處理那偶而襲來的悲傷背後的意涵,我發現需要找尋著這個道別對我的意義。


之二  方法論

八月時,收到理書師的電話,知道了余老師的消息。理書說,就在心中持續地給余老師祝福。

四年前,也是像這樣的天氣,炎熱的陽光裡有著涼涼的風。

在通過了博士班資格考之後,從蘇格蘭回台灣進行場域研究。帶著曾經閱讀過所有余老師書籍的膽子,緊張而焦慮的打電話到慈濟大學,央請老師做我的場域與學術督導。心裡頭,有著在歐陸學習現象學的勇氣,有對現象學的體悟依然無知的害怕,與面對心目中大師的怯懦。

我先email給老師我的proposal,隔了一個禮拜,沒有老師的回信,我緊張的打電話到老師辦公室。有些支吾的說明我的央請後。老師回答:

「好,我看完你的proposal了,我們直接約時間談吧!」

給余老師的電話中,老師就只說了這句話。就這樣。

而我的焦慮,完全沒有減少,在電話掛斷後反而垂直的飆升。回家,把所有和現象學有關的書重新放在案上,再次的把我的proposal劃上重點。面對心中的偶像,那是比博士班資格考更困難的挑戰。

理書師知道了我和余老師有約,也和余老師相約想用花精幫老師做一些工作。而對我們的學術督導,理書也很有興趣。而她是最完美的盾牌,可以檔在我的焦慮與害羞之前。因此,我們一起前往。

見面當天,我們到了老師的辦公室,書中景仰的對象,現在有機會直接的對話。我的所有情緒溢到了滿點。老師開門見山的就開始了現象學的對談,從我的研究計畫,場域工作,一直到我所瞭解的與不瞭解的詮釋學與現象學。從傅柯、胡塞爾、呂格爾、海德格、列維納斯、佛洛依德這些在我論文中出現的人名,我們延伸了許多我所碰觸卻未知的脈絡。我的焦慮轉為學習的欣喜,因為,以前不懂的,現在懂了更多、更多。

三個小時的對話,是十年的教導與學習。我帶著如此貴重的禮物,向老師鞠躬。

理書幫老師進行了花精與詠唱,我們又聊了一會兒。余老師驅車送我們去我們下榻的民宿。車上,我們又有了深刻的對談。

一樣,那又是特別而感恩的經驗。

那年回蘇格蘭,在冰雪中完成了我的論文。論文因為余老師,注入了更深刻的凝視與理解。

而博士班畢業後,我回到了花蓮。多次的從余老師家門前經過,一直等待著更大的勇氣敲門拜訪。

是啊,也是像這樣的天氣,炎熱的陽光裡有著涼涼的風。

而第二次的見面,要鼓起的勇氣,竟是與老師。告別。


之三 靈堂

那天,在新竹風的吹拂下,突然想念起余老師,而維倫師果然寄來老師辭世的訊息。

維倫師問我,想不想去看余老師?我直接的回答「想」,但卻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可以做什麼?我是只見過老師一次面的學生,該以什麼樣的角色去看老師?

心中其實早就為第二次的見面預演了很多次,那可能是在研討會中,可能是在您的辦公室,可能就是在一個時間與空間中再一次的對話,從上次見面的領會裡,能有再一次的學習與領會。最重要的,是想當面謝謝您在那三小時中的啟示。

維倫師的帶領,讓我進入了老師家中的空間。您就在那兒,您的聲音透過機器不斷的播放著。我捧著三朵石斛蘭,只能閉眼,在心中訴說著這幾年來的改變,成長,與感謝。空間裡,迴盪著逝者的話語,而生者閉眼的呢喃,成了一個生死間最後的對話。

那彷彿就是多年前,那三個小時,在您的辦公室中,受教的我正聆聽、收受與領會的現場。

想在第二次見面時感謝您的啟示,卻已生死兩隔。當下, 我無法停止我的悲傷。眼淚於然落下。張眼,試圖停止哀働,我卻已掉入我那三小時師生相會的時空中,難以拔足。

維倫師說,靈堂顯現的是生者的「自己」。是啊,記憶如此鮮明,這道別的,是生者想留駐的過去。


之五 大地

九月21日,老師的追思會,九二一大地震週年,因為這個地震,將我定身在心理治療的實踐場域中。兒童的心理工作,成了我的終身志業。

送余老師最後一程,是重要的!所以向我治療的孩子們請假,正逢前一週的新進教師訓練,孩子有兩週無法工作。幾個膠著中的個案,成了我也同時在擔心的對象。

果然,孩子請託媽媽打電話給我,話筒傳來了思念的聲音,那是孩子甚至從未向自己父親表達的話語。去,不去;回,不回,在心中堆疊成兩難的嘶喊。

想送余老師,但電話所召喚的卻是更深的責任。想到老師所教導我所領會的,就是責任的重量。於是兩難逐漸清晰,我瞭解,我可以有著自己的任務,用自己的方式,追思您。

所以決定重回我的佇所,回到我的每日位置,我的鎮日角色。


我的孩子們,今天我們的課會有一點點特別,我們的互動裡,有著我對一位老師的,深深的思念。


再見,余老師。



星期三, 8月 01, 2012

我的微革命:心動台灣一一八

室外的陽光炙人,35度的高溫讓作響的電風扇也在抱怨東台灣的炎熱。我和美瑗姐正對台灣的早療十二年的效果有著諸多感嘆。舒安離開後,美瑗將更多的時間投入早療的工作,做的工作愈多、投入的心力愈大,在這工作領域中,總是會帶來更大的感慨。早療,「有效」嗎?十二年的期間,我們看到台灣的父母們已經更能注意到自己孩子的發展,對於「遲緩」開始有比較開放的態度,政府的社會福利政策也開始有正式的配套措施。我們看到孩子有更多的方向去「進步」,有愈來愈多的專業去形成孩子更多進步的方向,父母可以尋求的方式與管道,的確有個很了不起的進展。 

但是,我們服務的家庭,有比較「不苦」嗎?我和美瑗姐都無法肯定的點下我們的頭。

十二年,我第一批治療的孩子已經到了青少年的年紀,這些孩子,在從兒童發展的診斷中轉換到了精神疾病的診斷。因此,很多孩子開始有了不同的鑑定,小時候吃過動與注意力集中的藥物,長大吃控制憂鬱與焦慮的藥物,甚至被精神分裂幻聽幻想的藥物所控制。每聽到一個案例,我總誠心祈禱我服務過的孩子不會被被這些副作用比控制效果還劇烈的藥物所宰制。當可以知道過去孩子的近況時,我也總會覺察到自己對於深入瞭解的抗拒,因為我怕會難過。 

十二年,台灣的醫院仍然拒絕提供更高品質的療育情境,在健保的畸形體制下,醫院的心理工作者拼命的標示出「發展遲緩」的孩子,但是卻從沒有讓療育的服務、品質、環境而有所提升。因為衡鑑一個孩子健保所能給付的費用,遠遠高於實質的治療。畸形的結構,帶給心理工作者的是從未有的倫理思考,所以台灣的心理師沒有被教導過,每標示一個人次的「遲緩」,他就為台灣社會帶來了一個「療育」的需求,他自己就有了一個人次的「責任」要為這個療育的需求負責。

所以,十二年過了,當我們進入家庭工作時,看到的仍然是受苦的容顏。一輪年過去了,家長可能有更多的方向,可是無法消化不同專業的「異邦」言語,帶著焦慮,這些家長仍然無法看到自己家的未來。 

我們所嘆息的,是家庭的苦,被隔離在專業的圍牆之外。專業告訴一個家庭要如何如何做,但是,專業卻從來沒有形成去聆聽家庭之苦的空間與自覺。所以家長進步了,專業聽不到苦,卻讓自己停滯不前。


我們嘆息的,是開放的早療「市場」造成的專業傲慢。 

所以,在這個活動,我們想做的是一個心理工作者的「微革命」,從美瑗姐的生命經驗與早療歲月,用一個簡單而動心的儀式,從一位母親的眼光,重新去形成助人工作最原點的思考。因此,當回到自己的專業工作中,因此會有一個願意聆聽的眼睛與心情,將自己的「專業」暫時的放下。這是我們希望能和大家共享的真心禮物。 

                                                                                                                                                                     記於往花蓮的火車上。


心動台灣一一八:林美瑗


林美,一位再也平凡不過的媽媽,
看到她,就會想到在菜市場提著菜籃大聲殺價的婦人。
在台灣國語的腔調裡
超級土根性的表達方式下,
總是很容易的讓旁人陪他哈哈大笑。

林美,一位「慢飛天使」的媽媽
為了照顧女兒舒安,與所有的專業接觸
推動了台灣的「早期療育」
從此,在台灣
發展比較緩慢的孩子,
不再被叫做「智能障礙」,也不再被稱為「遲緩兒」
林美,讓所有台灣特殊的孩子,叫做「慢飛天使」
被印製在衛生署所有的療育手冊之中

林美,照顧了女兒舒安22
舒安終於回到天上的家中
林美把它和舒安的故事寫成一本書,帶給很多家長力量
隔年,
林美蒐集了14個家長的故事,帶給更多家庭被深度理解的共鳴

心動台灣一一八,是個給對於兒童與家庭心理工作有興趣的夥伴的禮物,
我們,要一起訪問
林美

活動內容:
我們將進行一個多方向的對話,由士恆和美在早期療育的故事為起點,延伸一個「母親」的在世界。藉由參加夥伴對於林美的興趣,我們會接觸兒童與家庭心理工作的核心,經由對話,我們會重新以一個母親的「愛」出發,給心理工作一個新的心空間。

參加費用:

參加方法:
向林美買一本書,買書由士恆經手、統計與寄發
讀中,形成對林美的興趣,並問林美一個問題。
將(1)問題、(2)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和(3)這個問題與自己的關係形成一個800字以的一封信。將它email給士恆shyherng@gmail.com與美(請複製下頭的報名表,貼到word檔上。)
由士恆統籌,林美會找出她的觀眾,在以她為名的空間裡,他的故事。

訂書資訊:

請學員與心靈工坊直接購書,可以直接用「團購優惠」方式購買。
心靈工坊電話:02-27029186*15—17,請找智馨先生洽談。

收件截止日期:731
Touching Taiwan 118 報名表
帶領人翁士恆
主 題林美媛
姓名

現職

就讀/
畢業學校

年齡

性別

email

手機



請向林美媛買一本書,從閱讀中,形成對林美媛的興趣,並問林美媛一個問題。將(1)問題、(2)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和(3)這個問題與自己的關係,形成一個800字以內的一封信。將它EMAIL給士恆與美媛。





還想說